2021 年七月，身懷六甲的 Halsey 發布了一張模仿 15 世紀法國畫家富凱 (Jean Fouquet) 畫作《聖母子》的專輯封面照——她頭戴皇冠、袒露半邊乳房、懷抱嬰兒，扮演聖母瑪利亞；網路上對於她以「露點」表現藝術的形式引發眾多討論，同時也挑戰了許多人「觀感不適」的神經。 「表達對性的渴望，與母親的形象格格不入，對吧？」Halsey 告訴 Apple Music 主持人 Zane Lowe：「妳永遠不可能在生完後就馬上勝任媽媽的角色。但就會有人要妳當孩子的媽、妻子或是任何『不能亂搞』的角色——這些就是妳有的選擇。」在迎接兒子 Ender 誕生之時，Halsey 拋出第四張概念專輯《If I Can’t Have Love, I Want Power》，以及同樣與專輯封面瀰漫中世紀質感的同名驚悚電影，透過視聽衝擊，揭露女性「升格」母親的背後那些「不願面對」的痛苦與掙扎。「(性與母親) 在社會上是不相容的，千百年來都是如此。」Halsey 說。 「我的身體是性的個體，它也滋養著我的孩子。這兩個概念可以和平地共力共存。」Halsey 在自己的社群媒體寫道。正如《If I Can’t Have Love, I Want Power》封面隱喻女性身體的二元色彩，雙重象徵也貫穿了概念、音樂、視覺等方面——不僅從母親視角面對新生兒到來的喜悅與恐懼，也從有血有肉的個體出發，傾訴愛與痛的拉扯與平衡；她將生命裡的種種矛盾與尖銳撕扯成形，渴望帶領聽眾感悟矛盾的美。 鮮血與汗水涔濕了潔白的孕裝，生產的痛苦以及擁抱新生兒的喜悅在暗紅色的畫面裡交織著，鼓譟的吉他 riff 在背後蠢蠢欲動。Halsey 曾經因工作過勞與子宮內膜異位，經歷了演唱會後流產的創傷；而這次懷孕、生產、哺乳等過程，讓她與兒子 Ender 成為了彼此互相需要的個體，總總的一切影響 Halsey 塑造出別於以往的創作心境與敘事。音樂上，這不是她首次嘗試龐克搖滾，其實前作《Manic》裡就曾展現了對於躁動節奏的熱愛；此外，在錄製《猛禽小隊：小丑女大解放》電影原聲帶時，她也透露過想製作全龐克搖滾專輯的意向。這次，Halsey 找來工業搖滾大團 Nine Inch Nails 的 Trent Reznor 和 Atticus Ross，以 Grunge 與 Pop-Rock 為她的吶喊上色：伴隨〈Easier than Lying〉急促鼓點和怒吼貝斯交纏，Halsey 撕心裂肺地講述愛情的欺騙和忍痛割愛的絕望；〈The Lighthouse〉則以尖銳音色驟然開篇。而在圍繞失真吉他氛圍的〈You ask for this〉中，Halsey 並未美化母親體驗，而是誠實紀錄感受：「新生的寶寶挑戰著我的極限／從早到晚把我逼瘋。」(My newest baby's testing me lately/Making me crazy from morning to evening) 單看〈Girl is a Gun〉、〈I am not a woman, I'm a god〉等歌名，大概也能猜出《If I Can’t Have Love, I Want Power》不斷強調著女性對於生活的自主與掌控。〈Lilith〉呼應封面借用宗教隱喻：在猶太民間傳說中，亞當的第一個妻子莉莉絲——Halsey 在專輯欲塑造的——是拒絕依附男性存在的獨立女性形象。Halsey 想藉作為公眾人物和母親的雙重身份，透過作品消除身體羞恥及哺乳羞恥的雜音，「重新掌握對身體的自主權」並「讓『自我肯定』和『堅強毅力』成為生命裡源源不絕的力量。」這張專輯以勇敢、自信的能量為信號，要與每一位危險而迷人的「莉莉絲」緊密聯結，撕爛束縛她們生存的世俗之網。 雖然 Halsey 幾乎將自己的每張專輯都設定為「概念專輯」，但《If I Can't Have Love, I Want Power》將聲音想像、視覺設計理念與女性主義相互貫穿，打通了個人真實生活與藝術作品的邊界，無疑成為 Halsey 最完整的一套美學。她是一位創作歌手、一位母親，也是一位情感豐富的一般女性；而她隨時準備從王座跳下來，為自己的每一重身份戰鬥。